教室的後門

學校不比職場，在職場，我們可能會因忽略一個小小的環節而公司蒙受其害，降低自己的「產值」，但是學生在學校的學習，並沒有所謂的「學值」可以要求的。對孩子而言「修身治國平天下」是種「干我啥事」的高調，也不是多上幾次劉蓉的《習慣說》就能體會的。與其講解「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孩子寧可讀成「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馬子』為？」……。

由於我並非從第一線的教育工作開始進入職場，所以起初對孩子的要求往往不自覺的帶入過去職場所染上的習性。

無論是在員工數超過千人且名列台灣百大企業的公司或者是地方政府教育局這樣的環境中，有二句像咒文的話一直在主管口中所傳誦並撼動我的內心──「見微知著（其實一般的主管會用的是「從小地方就看出來，你……」），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公司如何託付你更重要的任務」；「要創造自己被利用的價值」，這兩句話就像是在驢子眼前綁上的紅蘿蔔一般，讓人會不知覺的想拼命的一直努力，一直努力……。

總是不斷的告訴自己似乎只要突破了「微」就能得到「著」（更高的職等→更多的薪水）。於是當我剛從事教育工作的時候，面對孩子失誤時我也會以這兩句話來做為溝通時的說帖。

就老師而言，以「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將來如何成大事」來做為教導孩子的思想其實也沒錯，因為這本是環環相扣的事，尤其在「修身治國平天下」的格言指導下，我們可以預想：小事（段考）達成了就可以成就大事（基測），更大的事（學測），比更大還要大的事（研究所考試），比更大還要還要大……。這是個無限上綱的推論，而歸究原因，就是，「你這點小事沒做好」。很重的帽子吧！

但是這兩句話對孩子的影響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好，只要孩子使用兩張王牌──「擺爛」跟「裝傻」，就可以讓我們原本計畫以「教育心理」的正向回饋課程，輕易就扭轉成「說文解字」的公民道德課。我總不斷的苦思，「為什麼？我明明以前主管這樣跟我講的時候，我就了解他的『言外之意』」「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聯想，孩子無法體會？」

直到有一次跟一個畢業的孩子閒聊時，我才了解問題所在：

生：「老師，我到了高中才發現，你以前說的沒有錯耶！」

我：「廢話，你以為我這麼愛唸你們哦！還不是都是為了你們好。」

生：「可是，你只有告訴我們這樣做是錯的以外，你也沒有教我們該怎麼做。」

　　「還有，每次聽你這樣講，我都會覺得自己好像很差勁，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啊？我沒這個意思啊！」

這時我的腦中出現了「啊哈！」的謎之聲。

的確學校不比職場，除非學生做出違反公共安全或傷害他人身體、財產的事，不然孩子是有犯錯的權利，即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最後蒙受其害的，還是回饋到他自己身上，這跟職場不同，在職場，我們可能會因忽略一個小小的環節而公司蒙受其害，降低自己的「產值」，但是學生在學校的學習，並不是以「學值」可以進行量化的。對孩子而言「修身治國平天下」是種「干我啥事」的高調，也不是多上幾次劉蓉的《習慣說》就能體會的。與其講解「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孩子寧可讀成「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馬子』為？」，時代改變的步伐之大，往往超出我的想像……。

既然，孩子有犯錯的權利，自此我改變了想法，改用「你在這件事中學到了什麼？」來代替「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事嗎？」我並且給自己一張這樣的簡表：

當「你在這件事中學到了什麼？」開始發酵後，我發現孩子漸漸的養成自省能力，他會將「不犯錯」視為是種成功或是成長的積極能量。而不是應該或是理所當然的似乎只是消極的在滿足親師期望。他開始了解，成功不是為了跟「現在的別人相同」而是為了證明跟「過去的自己不同」。於是我們的孩子慢慢的改變了，而我又得處理新的問題。

我的經驗之談

其實，我會告訴自己，面對孩子的失誤，不只是要「就事」還要「就細目」，也就是同一件事，若犯的方式次次不同時，就跟孩子訂定更周延的訂畫（那有小聰明犯次次不同錯誤的孩子，再另文說明）。再者，孩子失誤了，即便是「頭破血流」的事，老師最好儘量冷靜以對。

有次在班上，我的學生因為氣不過另一個學生，突然推了對方一把，結果居然害自己的好朋友從樓梯上摔下。我跟「肇事者」一同送受傷的孩子去保健室，並且了解事情發生的原由，「肇事者」一臉愧疚而不發一語，「受害者」又不忍苛責他。我最後詢問兩個孩子打算如何「結案」，「受害者」說，他會跟爸媽講是自己不小心的。我同意了。

同意的理由，不是因為我想大事化小。而是考慮「情理法」後，我認為孩子既然將「友情」擺在第一位，就應該成全。但是後續的處置我也沒少：

一、  告知「受傷」的孩子，我會先通知父母，詢問是否要我代為送醫或要我陪伴嗎？

二、安置好受傷的孩子後，我私下跟肇事的孩子聊，掌握他的心情並告訴他，要誠實的告訴自己的父母，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甚至是我陪同一起告訴父母都可
以，重點是：朋友可以不捨你捱罵，但你不可沒有補償的心意與行動。讓父母知道不是為了處罰你，而是父母可以提供你補償所需的後援，不只是物質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所以要據實以告。

三、將本應受害卻逃過一劫的孩子，一併約談，若孩子一開始劍拔弩張採取自我防衛的手法，可以先告知他，替他受罰的孩子目前的狀況，降低他的情緒，其次，一樣要求孩子做出實質的補償行動，即便是一句問候的話都好。最後再解決導火線引爆的原因。

四、 做成案例，利用週會討論，重點不只是在「如何面對同學間的紛爭」更要將「緊急救護」的方式讓孩子了解。「如何做」跟「怎麼做」都要讓班上所有的孩子掌握才行。

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典出於《禮記》的《大學》篇，原文是：「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